Taiwan is under attack. (This illustration is directly inspired by Edel Rodriguez’s work published here.)

台灣保衛戰:新興媒體的戰力在哪?

面對中国、親中勢力、主流媒體、社交媒體、商業利益,台灣新興媒體有協防台灣的意識和戰力嗎?

游知澔

--

Can Taiwan’s emergent media defend Taiwan?

從 Hacks/Hackers Taipei 2018 年度分享會說起

時間是 2019 年 1 月 13 日,地點是台灣、台北、南港。這場聚會的參與者,有來自報導者、端傳媒、關鍵評論網、沃草、鏡週刊程式設計中心、蘋果日報數位視覺中心、蘋果日報新調查中心、聯合報新媒體中心、中央社媒體實驗室、商業周刊、天下雜誌的新聞媒體同仁,其他媒體的記者、編輯、經理、學生、實習生、研究員、老師⋯

感謝 Hacks/Hackers Taipei 的邀請和社群經營,讓我能站在台上分享我在《沃草》的工作經驗。我想在進入本文正題前,回答一些參加者的會前提問。

有 6 人問到:資料新聞、互動敘事的案例?

2017 年初,還沒有人要做「互動」、「設計」,《沃草》在 2 月用當時甫上線的 plotDB(感謝 kirby 的支援)做出《遊覽車為什麼翻車?》,用角色扮演讓讀者進入遊覽車產業的複雜現況。是年,台灣網路媒體開始投入「多媒體」、「互動」新聞,我於年底時做過一次非正式的統計,結果可供參考

2018 年,《沃草》的「互動專題」產出有這四個:2 月 27 日《二二八日記:你不知道你失去了什麼》、5 月 16 日《蔡總統的第二年》、11 月 8 日《柯 p 值小測驗:你有多了解柯文哲?》、11 月 29日《投票完,世界怎麼看台灣?》。這四個專題,分別催生(或重用)了四個互動模組:JourneyDrawLongFormMapBox。Journey 著重在沈浸式的場景體驗,Draw 讓讀者自己畫自己的統計圖表,LongForm 讓讀者連續做出選擇導向不同的結局,MapBox 以地圖為底呈現帶有地理位置的資料集。這些開源、可重複使用的互動模組和專題本身一樣重要,有了它們,只需要新的資料集、設定檔,就能產生新的專題。

四個專題的背後,是四個開源、可重複使用的互動模組。製圖:chihao

不過,2018 年瀏覽量最高的單頁頁面,還是 2017 年的《你是戒嚴時代的誰呢?》,佔 2018 瀏覽總量的五分之一。

有 3 人問到:怎麼選題?

▋組織獲利:會得獎嗎?會增加訂閱嗎?

▋外部影響力:會如何影響讀者?會影響選舉嗎?會影響政策嗎?

▋機會成本:做這個,就不能做那個,值得嗎?現在做這個,有沒有迫切需求?

▋時間、人力限制:其他專業的同事來得及配合嗎?行銷能配合嗎?

▋技術限制:新聞媒體想做的事,當代資訊技術都能做到。美觀的內容呈現、有效的傳播、溝通、討論不需要很困難的資訊技術。

這些是我覺得比較重要的考量,而不同媒體組織面對這些考量,會有不同的權重。

有 6 人問到:怎麼協作?

我與同事協作的過程大概像是這樣。我們從日常生活與價值觀的辯證之中找到題材,從自主研究,到最後發佈專題,不管是內容專業或技術專業,這份流程好像都適用。

製圖:chihao

有 3 人問到:技術在組織、專案裡的角色?如何應用?

「工程師」、「設計師」、「繪師」⋯每個團隊的組成、互動都不同。不要被你的職稱限制,自己定位自己的角色,讓你的能力被讀者看見。

工程師應該做的,不是「做網站」、「做 app」、「做遊戲」。工程師應該做的,是運用資訊技術,設計機制、開發系統,讓人能夠協作、知識能夠累積、內容能夠發佈,溝通能夠發生。服務這些目的的手段有很多,而網站、app、遊戲,都可以是選項。

身為工程師,覺得做網站太容易了嗎?試試技術力的進階應用。

▋抽象化:能不能讓做出來的東西適用各種狀況?

▋重複使用:能不能用別人已經做好的東西?能不能讓做出來的東西能被重複使用?

▋普遍性:你做的東西,不會寫程式的人是不是也能用它們來產出內容?

角色定位、協作機制與組織政治密切相關。如果能把「自主」與「一起」揉合在一起,找到自己的角色定位與團隊的協作機制,一個人就不需要全能,不需要滿載,我們也能夠在維護勞動權益和好的內容產出之間找到平衡。

有 2 人問到:怎麼當個資料、視覺記者?

那你知道怎麼當個記者嗎?你有關心的議題嗎?你有故事要說嗎?你有想要改變什麼嗎?

有 2 人問到:記者是不是越來越辛苦?會不會沒飯吃?

我只知道記者一直很辛苦,一直有沒飯吃的危機,也一直都沒時間吃飯。

有 1 人問到:有很多老人要突破?

的確,有許多「老人」。但「老」指的不是年紀,是封閉、守舊、威權的心態。除了這些,當然還有無能的人啦。有時候,無能的人比邪惡的人更難對抗。

有 1 人問到:新媒體造成大眾認知能力惡化?

你在想什麼?殖民威權統治和主流媒體才是大眾認知能力持續低落的主因啊。

有 1 人問到:2020 怎麼辦?

終於問到重點了。

主流媒體、社交媒體讓新聞成為娛樂。中国入侵台灣主流媒體、操作社交媒體,假帳號、不實訊息不斷生成、流竄,分裂、激化大眾。身為公民,我們可以自覺、可以監督,要求平台盡責,要求政府宣導、支持研究、教育,為台灣社會長遠發展來「打底」。(劉致昕,2018)身為台灣人,我們除了問自己可以做什麼(公民自覺)、問政府在做什麼(公民監督),我們似乎也該問:媒體該做什麼?如果主流媒體已經無法被信任,這場台灣的保衛戰,新興媒體的戰力在哪?

就讓我們進入正題。

我們到底是在創啥潲?

再次回到 2019 年 1 月 13 日,地點是台灣、台北、南港。晚上六點多,分享會結束,步出活動場地往捷運站走,一路上我覺得困惑。做這些「新媒體」,到底是在創啥潲tshòng-siánn-siâu)?我們是真的有想要改變台灣媒體生態、強化台灣民主、累積台灣文化,還是只想證明自己?

從地方選舉、公投結果,到台灣的民主困境,跟台灣的媒體現況有很大的關係。選後不到兩個月,在這場聚會上,我卻沒有感受到焦慮感,也沒有聽到省思的聲音。

2014、2016 的選舉,「進步價值的勝利」創造了空間,但也同時創造了盲點。我們以為網路、社交媒體、青年、進步價值至此就要主導台灣政治及社會發展。新的網路媒體成立,舊的媒體組織成立新的部門,在成本較低的網路上探索「新型態的新聞」、「互動」、「數位專題」、「調查報導」,爭取線上閱聽人的注意力與認同。

是的,我們的報導也許品質很高,我們的互動也許做得很好。但 2018 的選舉告訴我們,台灣還有很多很多人,不如想像中那樣被我們拉著「往前走」。我們這些「新媒體」、「獨立媒體」自己跟自己玩得開心,取得了一些成果,就在雲端開起了屬於自己的派對,慶祝自己的成就。

新科技、新媒體、組織創新什麼的,其實沒什麼用

很多「新媒體」做的事,有沒有科技,其實都可以做。說到底,能跨越障礙的、接觸人的,還是人的手,科技只是人手的延長。

在專業分工的組織架構下,開發者、設計者往往需要優先處理自身專業領域負責相關的工作,因此在內容產製上,仍常常扮演支援的角色。個人專業能力、跨領域的能力、想像力,還有剩餘時間自由度,會深刻影響「協作」的有效程度。

那些對新聞的全新美好想像,所謂「扁平組織」、「開放協作」、「任何人都可以發起專案」、「任何人都可以參與」,其實是在說「任何具有新聞敏感度、研究組織能力的人」都可以發起專案、都可以參與,而不是自動把非新聞專業與新聞專業工作者混為一談,製造表面的平等。2017 年初,開放文化基金會的專案《g0v.news》創始時,希望以 g0v 社群「沒有人」的信念實驗「社群編輯」,在新聞產製流程的各個步驟加入開放協作,但群眾參與度非常低,無法製造預期的群聚綜效。回想個人的參與經驗,每當面對記者的稿子,在 Google doc 準備留下註解的時候,我都會遲疑很久。

Engagement 不夠廣、不夠深入日常

如果沒有 Facebook、沒有社交媒體,「新媒體」還剩下什麼?

麵店的電視,播的是什麼?上飛機前拿的報紙,社論的觀點是什麼?媽媽群組、車友群組裡,轉傳的是什麼?YouTube 的發燒影片,都在演哪齣?

「新、舊」媒體的說法,只是行銷用語。「新」媒體只是「新」,而「新」本身是沒有價值的,「舊」媒體才是有「觸及」的媒體。如果沒有批判主流媒體、奪取主流媒體權力的決心與戰力,那麼「新」媒體就是新而無力,聲音也只能存在於網路。互相競爭網路上的市佔率容易,與主流媒體競爭,才是真的戰爭。

改革主流媒體幾乎不可能

被財團掌控的主流媒體,影響力還是太大了。因為戒嚴殘留的黨國價值、人員、體制、台灣產業的裙帶特質、商業媒體的營利本質、媒體與各自群眾之間互相認同的惡性循環,最後再加上中国資本的介入,要打破現狀,改革這些主流媒體,幾乎不可能。

2018 年 9 月 4 日,燕子颱風於日本大阪登陸,「台灣旅客被中国大使館援助」、「台灣駐外辦事處冷血無能」等假消息在台灣傳開。14 日,臺北駐大阪經濟文化辦事處處長蘇啟誠在大阪住處自縊。事後,日本 NHK 發佈調查報導,台灣主流媒體則沒有任何自我反省的跡象。

2018 年 12 月,趙怡翔派任中華民國駐美代表處政治組組長。台灣主流媒體以親中傾向、不完整、錯誤類比、煽動用詞的報導,誤導大眾,製造謠言、不信任及對立。美國在台協會官員、美國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資深顧問、駐台灣外媒記者接連發表意見支持趙怡翔,反對台灣主流媒體的行為。

2018 年底,台灣地方選舉,《中天新聞台》全天候為中國國民黨籍高雄市長候選人韓國瑜助選。11 月 24 日晚間,韓國瑜當選高雄市長。2019 年 3 月 27 日,台灣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(NCC)於第 848 次委員會議認定《中天新聞台》製播韓國瑜相關新聞,妨害公共秩序或善良風俗、製播新聞違反事實查證原則,致損害公共利益,違反衛星廣播電視法 §27–3–3、§27–3–4,罰款新台幣一百萬元,且未落實新聞內控、自律機制、營運不當、損害觀眾權益,違反衛星廣播電視法 §43,限一個月內說明及改善,《TVBS》、《中視綜合台》亦被要求改進。(NCC,2019)翌日,《中天新聞台》九點新聞,韓國瑜相關新聞的比例仍達 63%。(劉哲瑋,2019)

畫面:《中天新聞台》
2019 年 3 月 28 日《中天新聞台》九點新聞標題整理。圖片:劉哲瑋

台灣的主流媒體,有的遲緩、有的癱瘓、有的因為商業利益放棄原則、有的通敵。繼續放任,台灣人就會繼續被親中、親中國國民黨、不實或刻意誤導的報導影響,台灣就無法強大。

台灣保衛戰,怎麼打?

這是一場對抗無知、無感、造假、中国野心的戰爭。身為公民、知識分子、內容生產者、媒體組織者,除了拒絕惡質內容、繼續推出、支持好的原生報導,還能做什麼?

建立戰爭意識

軍事記者顏文德在〈不讓台灣自取滅亡〉中直接稱智庫、說客為「白痴」,呼籲白宮必須「借用中世紀的狠招」讓台灣政治菁英正視軍事專家的警告。他認為,台灣人必須不怕泥沼、固守陣地,才能擊退中国侵略者。

犯罪學學者沈伯洋在 3 月 19 日,由「尋找李明哲」在台北舉辦的〈明哲之夜〉,以俄國為例描繪中国對台灣的「混合戰」策略,包括「斷邦交」、「經援」、「資訊戰」、「和平協議」,運用看似非政治的企業幫中国政府攻城掠地。網路上、手機上的虛擬「領土」,真的能夠影響物理世界中國家的「領土」。

作為媒體,我們有義務讓讀者知道、反覆提醒:台灣正處在戰爭狀態。

以「對抗中国」為組織戰略

相對於主流媒體的建制優勢(establishment),新興媒體就應該站在倡議者、運動者(activists)的位置上,與其對抗。如果是倡議媒體(activist media),那就應該有立場、有意識的選擇內容、觀點。防衛台灣主體性,注意假開放、假多元、假平衡,協防更多人。

作為媒體,我們可以「對抗中国」為戰略,有策略的部屬組織資源、撰寫報導、發佈內容。台灣民眾至今仍無法從主流媒體獲得重大國際新聞,片面、斷裂的報導也無法引起台灣人的共鳴。報導台灣在地、生活議題,提供台灣人「為什麼要關心」的觀點,同時強調中国因素,也許是可行的作法。

▋案例:《台灣豬豬保衛戰

豬肉是台灣人最愛吃的肉。豬肉是在地的生活議題,而台灣養豬產銷、研發,都受中国因素影響。而非洲豬瘟防疫具有急迫性、對公共利益影響極大,從中国疫情蔓延速度、政府延宕、延宕疫情通報,能窺探中国內政問題,在台灣及鄰國不斷發現的走私、偷渡、流放案例,是中国體制忽略國際秩序、中国與台灣人民價值差異的例證。

以「主動內容」(active content)加深公民連結

傳播訊息,只是做網站、發文章,根本不夠。當營利企業掌握通路,黑箱演算法把讀者分群,我們不能繼續被動地呆在圖文並茂的網站後面,必須繞過限制,更直接地與群眾面對面、討論、交流。

▋案例一:《蔡總統的第二年》有意義的網站互動、線上民意數據蒐集

作法:讓讀者在網頁上的圖表中畫出自己的折線圖。蒐集數據,統計中位數,可以看出讀者認知與官方數據的差距。

2000–2017 每月總工時變化,讀者主觀數據統計。紅線:政府官方數據;黑線:讀者主觀數據;綠線:讀者主觀數據中位數。網頁:《沃草

優點:網站互動成本低、部署迅速,能大量蒐集資料。

缺點:可能加深對社交媒體的依賴;簡易、直覺、去脈絡的互動比較有效,無法深度與讀者對話。

▋案例二:《六都市長給問嗎》虛實整合、代議民主補強

作法:延續 2017 議題給問、2016 總統給問、2014 市長給問,開闢網站讓選民提問、連署,邀請市長候選人上直播、網站、參加實體活動,回答問題。

優點:能號召群眾,轉為組織的政治實力,促進公民參與政治,可能影響候選人。

缺點:選民和政治人物對「開放、透明、對話」的信任降低,政治人物可以選擇使用社交媒體,能直接掌握訊息內容,無須面對質疑、批判;可能為了促成直播、活動,而向政治人物的要求、審查妥協。

▋案例三:《中正紀念堂轉型給問嗎》實體審議工作坊

第一(2017)、第二梯次(2018),共 13 場工作坊,讓各地、各年齡層、各專業民眾在實體空間發表感受、意見、彼此聆聽。在工作坊前由《沃草》邀請轉型正義、歷史、都市空間規劃專家,匯編資料,在討論之前讓參與者知情(informing the participants)。

《中正紀念堂轉型給問嗎》工作坊第二場。左:工作坊場外的抗議直播;右:工作坊場內的議程直播。左畫面中手持麥克風者為「藍天行動聯盟」主席武之璋,亦為後續工作坊參加者之一。直播畫面:《沃草》

優點:人數限制有助於表達、聆聽;審議模式可能有助於知情、表達、聆聽。

缺點:人數限制、地域、年齡、性別取樣可能偏差;審議模式可能無助於知情、表達、聆聽;轉型正義與審議模式可能不相容;實體工作坊人力、物力成本高;可能受到抗議者威脅言論、物理攻擊。

▋案例四:《模擬國會工作坊》立法協商過程體驗

在 2018 年 8 月沃草年會、10 月 g0v 高峰會各辦過一次。設定「勞基法」、「同性婚姻」等爭議議題,參與者分組組黨,在黨內各自代表不同職業、年齡、立場辯論、說服、妥協,產生該黨的法案,再於發表會是提出,與其他黨的法案競爭。

優點:實體活動、親身體驗有助於加深印象、同理心。

缺點:單次活動可能無法延續、體驗可能無法累積;體工作坊人力、物力成本高。

即時糾錯、事實查核

2018 年,三位 MIT 學者發表研究論文,他們使用 2006 至 2017 年的 Twitter 數據,發現「假消息」(false news)傳播的速度是真實消息的六倍。如果能即時糾錯,能不能降低假消息的傷害?

▋案例一:2018 年地方選舉,台北新北高雄三場辯論會,在辯論會的同時,《沃草》在線上直播即時的事實查核。

圖片來源:《沃草

▋案例二:2019 年 3 月,關於貓熊,《中天新聞台》選擇性的採用木柵動物園的入園人數數據,製造因為貓熊而業績蒸蒸日上的假印象。報導播出後,「吳濬彥 Wu Jun Yen 沒有在裡面團隊」在 Facebook 上貼出完整資料圖表,反駁《中天新聞台》蓄意誤導的報導。

圖片來源:吳濬彥 Wu Jun Yen 沒有在裡面團隊

優點:能打臉,能讓讀者接收到事實。

缺點:即時糾錯只能用替代管道發佈,以電視為例,如果無法與電視台合作,就幾乎無法影響那些從電視台獲得假消息的觀眾;讀者不一定想要事實;讀者不一定好能接受事實;事實可能很複雜。

形成社群、策略合作

社群可以不只是被動、從眾的 Facebook 社團、求職、轉職、炫技、導流的地方。

像 Hacks/Hackers Taipei 這樣的聚會,不只可以分享技術、成功的興奮、得獎的爽感,更可以誠實地交換經驗,分享困難、失敗,甚至可以分享技術、可以共同工作,更接近黑客松的聚會模式——不是有評審會頒獎的那種。

社群參與經驗告訴我,每個社群參與者都是獨立的個體,但聚在一起的時候,可以有共同的戰略目標,可以一起尋找、強化共同價值認同。也許新興媒體之間也可以試著尋找類似的「關係」,也許可以從「聯名專題」開始,建立關係、尋找協作機制。

進入電視、收復大眾文化

「防線」、「實力」的構築,需要的不只是知識密度高的批判性內容,具有娛樂價值的通俗內容也很重要。台製綜藝、戲劇、電影、音樂,是探索台灣歷史、豐富台灣文化的重要方法,能把抽象的「台灣認同」具象化,成為可以聆聽、觸摸、感同身受的「詞彙」、「角色」,進而擴張、強化「台灣認同」的內涵。

歷史、虛構、同理、批判,不同的排列組合,能想像出不一樣的故事。

2015 年,公視推出《麻醉風暴》;2016,「期許能厚土深耕台灣戲劇」(放映週報,2016)的植劇場推出《天黑請閉眼》;2017 年,KKTV 推出以男同志、校園為題的《紅色氣球》;2018 年,CHOCO TV 推出以男同志、校園、排球為題的《HIStory2》。

2017 年,《通靈少女》在公視及 HBO Asia 播出,全華語發音,描繪台灣在地宮廟文化;2018 年,客家電視台推出《台北歌手》連續劇,用虛實交錯的方式,探索台灣小說家呂赫若(1914–1951)的一生。

2018 年,茄子蛋獲金曲獎最佳台語專輯獎、最佳新人獎。從伍佰、陳昇、謝金燕,可以看到「台客」的再主流化(洪國鈞,2019);2018 年 8 月開播的《博恩夜夜秀》,要向《上週今夜》看齊,打造「史上第一個中文美式脫口秀」(數位時代,2018);以《眼球中央電視台》走紅的視網膜,在中華電視公司(華視,成立於 1971 解嚴前)主持午間新聞之後,2019 年 3 月起在同台主持脫口秀節目《今夜造口夜》。

有很多台灣故事需要被發掘,用原生內容說故事、累積文化,需要資金。從 2016 年開始投入自製內容的 CHOCO TV 在 2018 年被 Naver 併購;《博恩夜夜秀》也在播出 10 集之後暫停。行政院於 2017 年核定的《推動超高畫質電視內容升級前瞻計畫》要花費 24 億元「建置影視基礎設施、加強內容產製、人才根留台灣」,計畫執行成效(20182019),需要關注。

除了以內容競爭外,削弱有線電視業者對大眾視聽的控制權也是值得認真思考的戰略。如果 YouTube、Netflix 還是不夠本土、操作不夠簡單,在國際平台與台灣觀眾之間就還有創新的空間。

結合公民運動,向財團、親中主流媒體、所有中国代理人宣戰

面對中国的大規模資訊戰,財團、親中的主流媒體掌控台灣大多數選民的視聽內容,我們準備好向他們宣戰了嗎?

作為公民,個人能做什麼?資深記者黃哲斌在這裡有說。

作為公民,除了個人「獨善其身」,我們也許應該找回一點組織、戰鬥的感覺。也許是把家裡的《中天》、《TVBS》、《東森》頻道鎖起來?(2014 年的老招)

發起在小吃店轉台的活動?

在巷口、公園擺出假新聞澄清、基礎媒體識讀的攤位?接觸鄰居、學生、帶小孩的爸媽?

結合公民運動,因為這是一個命運共同體,一個需要釐清的命運共同體。有些人想要下船,那就找出這些人,讓他們下船;有些人喜歡這條,在西太平洋邊緣下錨的船,那我們就都有扶持彼此的義務。

歷史不是一個人往前走一百步,而是一百個人往前走一步。(鄭麗君,2018)

作為媒體,面向大眾,這一場台灣保衛戰,我們不能再固守網路的一角。

雖然說「創造新的」比「批判、改變舊的」更有意義——而我們的確創造了新的組織、新的知識、新的連結——現在,我們需要賦予這些新的事物一些新的意識,一些危機意識、也許叫做台灣意識。

如果要繼續滿於現狀、與主流媒體和平共處,那麼至少可以誠實,不要再用「黑客」、「實驗」、「開放」、「創新」、「改變」來包裝自己,因為你真的沒有。

--

--

游知澔

Hacking things from Taiwan. Writing in English and Taiwanese Mandarin.